我去了前厅。
谢玢和崔明珠身着华服,正在众人拥簇中拜天地。
雕栏画栋之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华美又热闹。
不像当初他求娶我的时候那样简陋。
那时我和如今的陛下刘恒还窝在山脚,住在木屋之中。
木屋搭的不好,四面漏风,雨水季外面下大雨,我们的木屋就下小雨。
谢玢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在往屋外扫水。
那是一个极长的雨季。
木屋因长时间没有光照,已经开始散发霉味儿。
刘恒咳嗽着跟我说,这里住不得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
正讨论着,谢玢就出现在门口。
仿若天神下凡,专程来接解救我们的。
刘恒一把扔了扫帚不顾外面大雨跑出去。
「阿姐!我们总算可以出去了!」
我拉着他回屋,怕他淋了雨再发烧。
他不管不顾,兴奋地拽着我的双臂说要离开。
我有点犹豫。
我在这里长大,这是我的家,我习惯这样***自在地生活。
谢玢大约看出我的犹豫,拉着刘恒说了一阵,他就来跟我说,谢玢不仅愿助他回归正统,还愿娶我为妻。
我知道娶妻什么意思。
镇上也曾有人来找我说亲。
媒婆说我拉扯弟弟不容易,嫁了人就轻松了,这样就有人能养我,还能养刘恒。
原来嫁人这么好?
我动了心思,答应了媒婆。
但是媒婆寻来的人,实在奇怪。
说是养我们,结果找来的人不是老头,就是瘸腿,要么是傻子。
他们还有个统一的特点,穷。
比我跟刘恒还穷。
我不愿意,媒婆骂我不知天高地厚。
刘恒气地跟媒婆吵架:「我阿姐以后必定身份贵极,要配天下最好的儿郎,这些歪瓜裂枣是什么东西,癞***想吃天鹅肉也得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骂的媒婆再没上门,他还安慰我莫要生气,他会努力长身体再不生病拖累我。
我倒没气,只觉得媒婆有点疯。
刘恒不解。
我皱眉:「那些人怎么养我们,总不能割人血吃人肉吧?再说一个也不够吃啊,媒婆不是疯了是什么。」
刘恒哈哈大笑。
他说:「阿姐,你其实很聪明。」
我当然聪明,我既分得清那些人不靠谱,也认得出谢玢和他们不一样。
谢玢正式朝我一拜:「陈郡谢氏,攀娶天子长姐,愿良缘永结,共盟鸳蝶。」
我根本没听懂,只觉得他说话很好听。
而且我觉得他很熟悉,就好像上辈子我们见过。
他又那么诚恳持重,像是这山里最挺拔的树,我想,他大约真的可为依靠。
刘恒摇着我的胳膊撒娇。
他说要带我下山,给我荣华富贵。
以后他是皇帝,我就是长公主,是谢氏主母,身份贵极。
我也不晓得长公主、主母到底是什么,但我答应了。
因为我舍不得辛苦养大的弟弟失望,又着魔一般看不得谢玢低声下气地求人。
他就在那样满地渗水的木屋里,混着阴暗霉湿的水气,拿出早已备好的婚书。
他说这是订婚之礼,此地虽简陋,但尽早过礼,双方尽可安心。
等大业达成,回了京都,他会三书六聘,还我最风光的成亲礼。
后来我又见识过一次定亲礼,是谢玢和崔明珠的。
我才知晓定亲礼当互换庚帖、礼数齐备,并非在简陋的角落接受婚书即可。
谢玢娶我,不过是他给刘恒的投名状,刘恒求我答应,也只为了借我牵制谢玢。
现在,风光盛大的成亲大典有了,但新娘不是我。
我成了谢府人人可打可骂的无名侍妾。
一个,死了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