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拖拉机缔结的啼笑姻缘

天刚擦亮，晨雾还没散尽，

通往西山果园的那条老机耕路上就响起了“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和“哞——”的悠长牛叫。

李寡妇赶着老黄牛板车，车斗里装着半车砂石料。赵铁柱下巴的痂已经硬了，虽然还有点疼，

但他精神头十足，扛着一把大铁耙跟在车旁，脚步踩得路面咚咚响。

赵小虎则像只勤快的小蚂蚁，在板车前后跑来跑去，把散落的小石子踢回路中间。

王大爷背着手，叼着空烟杆，慢悠悠地走在最后，美其名曰“技术指导”，

实则眼睛滴溜溜地在赵铁柱和李寡妇之间来回扫。“李妹子，你歇会儿，让俺来赶车！

”赵铁柱看着李寡妇额角渗出的细汗，心头一热，伸手就去接缰绳。“用不着！

”李寡妇胳膊一挡，没让他碰到，声音干脆利落，“管好你的耙子！前头那个大坑，看见没？

砂石倒下去，你得给俺耙平实了！别跟摊煎饼似的薄厚不均！”“哎！哎！你放心！

保证比俺媳妇擀的面皮还匀实！”赵铁柱拍着胸脯保证，拍完才觉出这话有点不对劲，

偷瞄了一眼李寡妇。李寡妇像是没听见，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轻轻甩了下鞭子：“驾！”有了前几天的“水底KTV”和“铁牛还魂”的阴影，

今天的铺路工作，气氛总有点怪怪的。尤其是路过那个沉了拖拉机的野塘子时。

水面平静无波，连个水泡都没有。赵小虎扒着车斗边缘，好奇地朝水里张望：“爹，

小蓝真走啦？一点动静都没了？”“走啦走啦！王半仙亲自超度的！升天享福去啦！

”王大爷抢着回答，声音洪亮，像是说给水塘听。赵铁柱心里也犯嘀咕，

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催促道：“快走快走！干活要紧！看啥看！

再看它还能跳出来唱《好日子》不成？”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水面，

生怕又冒出什么诡异的“滋啦”声。李寡妇倒是神色如常，稳稳地赶着牛车，

目不斜视地路过塘子，仿佛那只是一片普通的水洼。她这份镇定，

无形中给了赵铁柱莫大的力量。他也挺直了腰杆，不再看那水塘，抡起大铁耙，

开始认真对付起路上的坑洼。一车砂石料倒下去。赵铁柱挥汗如雨，

用铁耙仔细地推平、压实。李寡妇则拿着另一把小耙子，修补边角。

赵小虎负责用小铲子把散落的石子归拢。王大爷背着手，在旁边指指点点：“嗯，

这边再补点！对！踩两脚！结实！”老黄牛甩着尾巴，悠闲地啃着路边的青草。

没有拖拉机的“突突”怪响，没有刺耳的“滋啦”歌声，

牛车的“嘎吱”声、铁耙刮地的“沙沙”声、赵小虎的吆喝声和王大爷偶尔的“技术指导”。

阳光渐渐驱散晨雾，金色的光芒洒在铺平的砂石路面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汗水浸透了赵铁柱的背心，也打湿了李寡妇鬓角的碎发。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倒料耙平，

一个修补压实，偶尔眼神交汇，又飞快地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略带紧张的暖意。王大爷看在眼里，嘿嘿直乐，也不点破，

只是吆喝得更起劲了：“小虎！去！给你爹和你李婶端点水来！瞧这汗流的！

”日子就在这平静又充满期待的劳作中一天天过去。机耕路上的坑洼，

在一个个被砂石填平、压实。赵铁柱下巴的痂掉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痕。

李寡妇指挥起来依旧利落，但对着赵铁柱说话时，声音似乎柔和了些。赵小虎晒黑了一圈，

干活更卖力了，眼神总在他爹和李婶之间好奇地转悠。

王大爷的“技术指导”渐渐变成了坐在树荫下打盹。那张被李寡妇拍在桌子上的罚单，

被赵铁柱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塞在了炕席最底下——不再是催命符，

倒真像王大爷说的，成了某种……念想？终于，在一个夕阳熔金的傍晚，

最后一车砂石料铺在了路尽头那个最大的坑里。赵铁柱用尽全身力气，把砂石耙得平平整整，

又用脚反复踩实。李寡妇拿着小耙子，把边缘修葺得笔直。

赵小虎累得一**坐在平整的路面上。王大爷背着手，沿着新铺好的路，从头走到尾，

又走回来，用力跺了跺脚，满意地点点头：“嗯！瓷实！平整！比公社大马路也不差！